“我觉得人物也是很重要的。”
    咖啡厅里面，陈婉欣拿著列印出来的剧本，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性格要是更丰满就好了，比如公主喜欢每天下午六点半看木偶剧，又或者她的性格比较假小子。”
    总之公主也是个小可爱，平时会有各种各样的喜好。
    喜欢在阳光下看书，喜欢种花，喜欢装成熟，有点小傲娇。
    陈婉欣脱下了深蓝色的羊毛大衣，白色的圆领毛衣裹在身上，显得纤细而漂亮。
    她將大衣堆在了沙发的角落，明明是冬天，却有些热了。
    不知道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因为和周嘉討论。
    陈婉欣把剧本重新递给了周嘉，周嘉拿著红笔，在纸上轻点。
    周嘉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自己的想法。
    “嗯，那就给公主加一点性格特点，是个很温柔的人，会关照周围的下属，很受欢迎，我觉得这个不错欸。”
    周嘉这样说著，用红笔在上面写了“受欢迎”三个大字。
    他能察觉到老师正看著自己，不对，比起说看，更像是注视，每次抬头的时候，都发现老师两手捧著脸和自己对视。
    那眼睛里面带著温柔的光、观察、研究，又好像还有一些，別的东西。
    那个瞬间，让他的心跳得很快。
    周嘉装作冷静，没有第一时间挪开自己的眼睛，而是说上两句话之后，再低头，看著铅印的小字，嘴上的话不停，却又在心里面轻轻呼出一口气。
    听著周嘉说了很久后，陈婉欣换了个姿势，微微偏著头，银色的耳环轻轻晃动著。
    “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特別重要，大概关乎於这个故事的核心，嗯，是的，就是核心。”
    周嘉抬起头来。
    “什么问题？”
    陈婉欣问。
    “骑士为什么要救公主呢？”
    骑士为什么要救公主？
    这是什么问题？
    周嘉想了想。
    “因为是公主……所以得救她……”
    古今往来都是如此，公主也罢，主公也好，那不都得救么。
    英雄救美这事儿不就是天经地义。
    大侠路过，看见漂亮小姑娘正在被追，提著裙子跑得楚楚可怜，大侠提著剑就上去了，“唰唰”將周围一眾虾兵蟹將砍翻，从此变成世人口中的一桩美谈。
    玩马里奥的时候也不会想为什么要救公主，因为公主就在那里。
    陈婉欣的手指在身前比了个叉。
    “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救公主其实是很危险的对吧？”
    周嘉沉思，点了点头。
    “算是吧，非要说確实蛮危险的，骑士好像什么也不会，出村技能都要別人教，前期连著小怪都打不过，比起来boss的能力都强到不行，要不是有存档，骑士早完蛋了……”
    这么一想確实蛮危险。
    陈婉欣微笑。
    “是吧，就因为是公主，所以要奉献自己的生命去救她，也太不人道了些，而且也会觉得动力不足吧，会想，她死了，与我何干？”
    周嘉想著好像也是，灵光一闪，在开始那里画了个圈，唰唰地写了几个字。
    “因为救了公主会有报酬。”
    陈婉欣摇摇头。
    “可是报酬这种东西也没那么重要，要是到了中途，可能会觉得没所谓啦，命都没有了，谈什么报酬，就这样走掉对吧？”
    周嘉用笔盖戳了戳自己的额头。
    不愧是老师，在这方面很是严格，他感觉到压力上来了。
    周嘉的红笔在纸上犹豫不定地写。
    “救了公主会出名？”
    陈婉欣摇摇头。
    “嗯，不是很好呢，名啊利啊的，虽然也算是动力，但我却觉得，不太好。”
    周嘉其实心里面有个答案，或者说有个想法，但是这个时候不太好意思说。
    “因为骑士喜欢公主？”
    陈婉欣“啊”了一声。
    “听起来不错，至少，比刚刚那两个要好了一些。”
    周嘉发现老师的重点还放在剧本上，似乎並没有產生多余的想法，於是他又暗暗鬆了一口气。
    陈婉欣想了想。
    “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喜欢是不够的，那样骑士不是很可怜么，我想那位公主也深爱著骑士，啊，当然了，也不一定是爱。”
    陈婉欣像是找补似的，又很快说了一句。
    “公主对於骑士来说，是特別特別重要的人，听起来就很不错吧？”
    周嘉点头。
    “是啊，不愧是老师，真厉害，会注意到我想不到的问题。”
    陈婉欣笑了一下。
    “哪有，我也只是隨便说说。”
    周嘉在纸上写著陈婉欣说的话，记录得很认真。
    他写著写著，突然抬起头来。
    “我知道了，骑士为什么救公主。”
    陈婉欣的睫毛上下动了动。
    “说来听听。”
    周嘉慢慢说。
    “因为如果不救她，骑士会很难过的。”
    没有什么別的理由。
    会难过，这就足够了。
    不想难过，不想后悔，討厌某件事，比起喜欢某件事，似乎难过会更催使人动起来。
    陈婉欣在顿了一下后，神色温柔许多。
    “听起来很不错啊，接下来再完善一下就更好了，更加具体一点。”
    她给周嘉鼓气。
    “加油，老师相信你。”
    她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又放下，杯子的表面有著涟漪在晃荡。
    过去的一切在此刻都那么清晰。
    周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可能没睡著，也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一切都来得那么的不讲道理。
    脑袋好疼。
    安安已经睡了，陈婉欣也睡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陈婉欣就像往常那样，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周嘉和周环安將礼物给了陈婉欣。
    只是陈婉欣再怎么平静，周嘉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於是等到晚些时候，他找了陈婉欣。
    陈婉欣並没有隱瞒，而是非常冷静地告诉了周嘉实情。
    周嘉表面上很冷静，心却在不停地绞痛，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站在阳台上，阳台的窗户围了防护栏，紧闭著，夜风还有些热，向著他吹来。
    冷静。
    周嘉试图使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可是一旦闭上眼睛，许多东西就不受控制的往脑袋里面钻。
    他看著楼下，那是安江，正在和以前一样流动，和人生记忆当中的二十多三十年没什么区別。
    胃癌。
    非要说的话，现在癌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少见了，连著公司的同事都有得的，可为什么，偏偏就在老师身上呢？
    唯独这一点，周嘉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了？”
    一道声音轻轻响起，在他的耳边。
    周嘉回头，看见了陈婉欣，就站在自己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