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密集的冻结声响起。
    第一个人，从脚尖开始，迅速覆盖上一层冰霜。
    冰霜蔓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便掠过其小腿、腰腹、胸膛、脖颈……
    最后是整个头颅。
    他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满脸惊恐的冰雕。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像被无形的寒潮席捲，冰窟底部残存的近三千人，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敌我身份，在一个呼吸之內，全部化作了姿態各异的冰雕。
    他们脸上还凝固著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
    或惊恐，或绝望，或茫然，或不甘，不一而足。
    冰雕林立，在冰窟微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景象。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似乎真的只是扫了眼一群蚂蚁。
    然后，她再次抬头望向洞口，眼眸深处一丝细微波动泛起。
    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目光穿透厚厚的冰层，穿透无垠空间，遥遥投向鸿蒙界的南方，投向了墨云古域的方向。
    “斩仙之人？”
    声音很轻，如最优美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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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声音落下的剎那，她眼里闪过无数景象，似乎在推演天机。
    只是须臾功夫，她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师弟，你可真是没用。”
    嘆了一声，她那绝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笑。
    而是杀意。
    俯瞰螻蚁般的杀意。
    “找到了。”
    仍是那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轻轻迴荡在窟底。
    下一刻，白衣女子的身影，竟像梦幻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冰窟內，只留下三千尊在极致严寒中迅速失去最后生机。
    然后——
    “噗！”
    轻轻一声脆响，一尊冰雕身上出现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全身。
    然后，这尊冰雕连同里面被封冻的人体，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粉末散落。
    紧接著，是第二尊，第三尊……
    三千冰雕，在短短几个呼吸內，尽数化为齏粉，就如同这里从未有过那场惨烈的廝杀，也从未有过那数千条鲜活的生命。
    极北冰原，重归死寂。
    几乎同时。
    补天裂缝，道观。
    这是道观以自身为基，於那撕裂的界壁裂缝中强行撑开的一方“孤岛”。
    外界是永不停歇的，来自仙界的规则衝击，道观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以自身为“楔”，死死堵在裂缝最危险的溃口处。
    平日此地虽肃穆，却自有一种歷经劫难而岿然不动的沉静。
    但此刻，这股沉静被打破了。
    “不好。”
    盘坐於蒲团上的李道一，毫无徵兆地睁开双眼。
    “观主？”
    大长老王风心头一紧。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道强横的气息感应到李道一的异动，自观中各处飞掠而至，落入殿中。
    正是上官雪和赵明明等长老。
    “鸿蒙界。”
    李道一目光投向殿外，好似穿透了道观的层层禁制，看到了鸿蒙界的某个方向，声音带著一丝罕见的凝重，“出现了巔峰玄仙，不，可以说是半步至仙。”
    “半步至仙？”
    殿中眾人，包括心性最是沉稳的上官雪，面色都是齐齐一变。
    他们镇守此裂缝，与仙界规则对抗，深知“半步至仙”意味著什么。
    玄仙便已是仙界的中坚力量，足以在鸿蒙掀起无边浩劫。
    而“半步至仙”，更是玄仙境界的极致，战力滔天，足以横扫寻常九境武祖。
    这等存在，怎会在此刻出现在鸿蒙界？
    “那杨承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上官雪的声音仍清冷，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
    “那气息。”
    李道一闭目，眉心一点道纹浮现，似乎在以无上道行推演天。
    片刻后重新睁眼，眼中的凝重又加深了一层：“正在往墨城方向去。”
    “墨城！”
    眾人心头更沉，像被压上了一块万钧玄冰。
    对方目標如此明確，直奔墨城，其意不言而喻。
    “那半步至仙，是衝著我徒儿去的？”
    一个声音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话的是许思月。
    她今日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般跳脱嬉闹，而是紧抿著嘴唇，脸色微微发白，眼里满是紧张与担忧。
    毕竟那是半步至仙。
    李道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不出所料的话，就是如此。”
    殿內一片死寂。
    半步至仙的威胁，无疑是悬在墨城，悬在杨承头顶的灭世之剑。
    以杨承、唐星榆和徐凡三人之力，能击败普通玄仙已是极限，如何能与这等存在抗衡？
    “事到如今。”
    李道一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决断，“或许只有我出手。”
    “观主不可。”
    王风急声道，“您乃镇守裂缝之核心，道观大阵和封印皆繫於您一身。此处空间近来本就不稳，界壁裂痕时有震盪，您若离去，道观恐难维繫，封印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赵明明也满脸焦急：“是啊观主，裂缝若开，仙人涌入鸿蒙，生灵涂炭，其祸更甚於墨城之危。杨承乃我道观奇才，但大局为重啊。”
    其余长老亦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他们岂能不关心杨承安危？
    但镇守此裂缝，护佑鸿蒙界壁不失，乃是道观付出举派封天的代价所承担的天大责任。
    李道一，是这责任最关键的支柱。
    他若动，天倾地覆。
    李道一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身为观主，他肩负的不仅是道观传承，更是身后亿万生灵的安危。
    可是难道他就要眼睁睁看著，自己最杰出的后辈，看著道观未来的希望，在別人的屠刀下身死道消？
    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痛苦，在这位修为通天的老者眼中一闪而逝。
    “我去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与沉默中，一个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眾人愕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许思月。
    “八师妹，不可。”
    上官雪、王风和赵明明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许思月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不再是以往那般没心没肺，而是带著一种深藏的不舍与决绝。
    “事到如今，已別无选择了，不是吗？”
    她轻声说道，像是问眾人，又像是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