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的时候，陈婉欣还在化疗，离著结束还有些时间。
    环安一见周爸，又是飞扑。
    “爷爷。”
    这孩子见著谁都打招呼，深受喜爱。
    周嘉在旁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去牵陈婉欣，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凉，於是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没有伸出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婉欣转过来说。
    “嗯……挺好的……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別。”
    周嘉鬆了口气。
    “对了，安安还给你带了小礼物。”
    环安这个时候到了旁边，拿著那个保温杯。
    陈婉欣问。
    “安安给妈妈带了什么礼物呀？”
    环安打开了盖子，里面白皑皑一片。
    “雪。”
    陈婉欣夸著。
    “是雪呀，安安真厉害，真聪明。”
    周嘉在旁边小声说。
    “办法是我想的。”
    陈婉欣这下有些无语了，这个人真是的。
    这也要和小孩爭一下。
    她转过去，觉得自己老公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然后又转过来。
    “你也厉害，行了吧？”
    这个人居然和小孩抢夸夸。
    周嘉挺胸抬头。
    “当然厉害了。”
    一脸骄傲。
    接著环安又把盖子收了起来，小心翼翼怕雪化了。
    很快的，化疗结束，吃了饭以后，周嘉把自己老爹送了回去，环安在客厅堆了个漂亮的小雪人，用牙籤做的手，豌豆做的鼻子，为了避免小雪人被融化，周嘉把小雪人放在了阳台上。
    晚上的时候，环安还是自己一个人睡，陈婉欣和周嘉在一个房间里面。
    再晚一些，等到半夜，周嘉醒了。
    他最近的睡眠很浅，浅到几乎能称之为精神衰弱的地步，和以前不同，有时候一点点动静都会醒来，更像是潜意识里面做了十足的准备。
    他感觉自己怀里面有什么正在发烫，毫无疑问，是陈婉欣。
    周嘉打开了灯，陈婉欣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脸红得过头，在额头上有著细细的汗珠，她已经醒了，或者说，算不上睡著，只不过是闭上眼睛在休息罢了。
    周嘉的手伸出来，放在陈婉欣的额头上。
    好烫。
    他之前有听说，化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发烧。
    发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甚至有可能……
    前面几次很是顺利，陈婉欣没有出现这方面的状况，他本以为之后也会如此，但没想到，还是来了。
    周嘉使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陈婉欣的身体比不上之前，又或者是今天太冷了，在外面进进出出，稍微吹一点冷风，体质弱的时候更容易出问题。
    周嘉轻声呼唤著陈婉欣。
    “宝，你感觉怎么样？”
    陈婉欣拧著的眉毛稍微鬆开一些，睁开眼睛，有些虚弱地说。
    “还好……”
    脑袋好难受……
    周嘉把著陈婉欣的肩膀。
    “去医院，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陈婉欣的额头有点太烫了，这让周嘉不得不生出担心来，他用手去摸，甚至不需要用温度计也知道现在她的体温有些过高。
    陈婉欣“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个人换了一身厚的衣服，环安似乎也被吵醒了，这个时候起来了，手抓著门沿。
    “爸爸……怎么了？”
    周嘉说。
    “妈妈身体不舒服，我们要去医院，安安在家睡觉好不好？”
    环安的眉眼里面都是担心。
    “爸爸，我也……一起去……”
    周嘉短暂思索一下，环安在自己身边，可能也放心些。
    於是他给环安披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带著母女俩上了车，雪还在继续下著，到了晚上以后，雪好像变得更大了一些，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不断工作，將落下的雪刮到一边，车子里面的空调工作著，吹著热风，这热风似乎让陈婉欣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缩在副驾驶，靠著椅背和车门，身上的衣服裹得很紧，低著脑袋，看起来在这个时候弱不禁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可是每一声咳嗽都是对这具脆弱的身体的负担，似乎要连著灵魂也一起咳出去，直飘入这雪夜当中。
    周嘉迅速开车到了医院，心里面在不停跳动，环安一直在后面，乖乖巧巧的，没有说什么，只是看著妈妈。
    车到了医院，周嘉將母女俩安置在车上，自己去说明情况，办理手续。
    车子里面，环安解开了身上的带子，踩在了车底上。
    她慢慢地，向著陈婉欣挪去，像是一只小兽，从两个座椅的中间，爬到了前排，她看著自己的妈妈，只是知道妈妈很不舒服。
    於是环安伸出自己的手，两只手紧紧地將陈婉欣的手包裹在其中，孩子气地说。
    “妈妈，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陈婉欣从痛苦中缓解过来，看著环安，对著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周嘉很快办理好了手续，医生说需要输液，陈婉欣躺在了病床上，开始输液。
    医生说化疗后发烧是正常反应，先输液，明天再看看情况。
    周嘉在旁边坐著，又一次，短暂的欢笑之后，悲伤如水一样，將他整个人都淹没，在肺叶里面堆积，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周嘉守在旁边，环安问周嘉。
    “爸爸，妈妈她怎么了？感冒了吗？”
    环安知道的病不多。
    周嘉“嗯”了一声。
    “没事的，只是小感冒而已。”
    他这样对著环安说，环安点点头，似懂非懂。
    陈婉欣一直听著两人的话，只是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
    “没事的，安安。”
    她看向了周嘉。
    “你把她带回去，让她在家里面睡吧……这里也没有躺的地方……”
    陈婉欣想著倒也不用这么大阵仗。
    环安则是努著嘴，摇了摇头，很明显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去。
    周嘉摸了摸环安的脑袋。
    “孩子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做家长的应该尊重，而且明天……今天是周六，不上课，不用立马回去的。”
    周嘉的话算是说服了陈婉欣，陈婉欣轻轻“嗯”了一声，静静地休息。
    周嘉和环安在旁边默默守护，半夜的时候，周嘉从隔壁要到了两张小椅子，一个毯子，给环安铺了张小床，让她搭著睡了。
    自己则是坐在床边，背靠墙壁，偶尔说两句话，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过去。
    夜色如墨，雪继续下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