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化疗在十二月初，和前两次一样的过程。
    陈婉欣在化疗完之后，对著周嘉说，似乎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已经基本適应了。
    但是在新的血常规报告出来以后，医生说白细胞计数过低，让打升白针，於是陈婉欣又补了一记升白针，並且医生叮嘱要吃一些能够补充营养的食物，牛肉、香菇、海参、黄豆、玉米、苹果，或者喝些肠內营养粉。
    陈婉欣坐在餐桌面前，升白针的负面效果也渐渐出来了，浑身酸疼，再次痛到不想吃饭，可就算躺在那里，露出一副病懨懨的样子，痛苦也没有办法缓解。
    於是她只能儘量振作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难受，陈婉欣捧著面前的碗，喝下周嘉做的香菇海参粥。
    周嘉做饭越来越用心，陈婉欣常常打趣。
    “感觉你就算不做本职工作也能赚钱，可以去做厨师了呀，比我在外面吃的都要好。”
    周嘉只是笑。
    “哪有的事。”
    第四次化疗在圣诞节之后。
    冬天已经降临了，这座城市的秋冬交替向来很迅速，只是一个夜晚，气温就下降了十多度。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空变成了一片灰色。
    环安在自己房间里面，站在窗户旁边，她踩在小凳子上对著两个大人招呼。
    “爸爸妈妈，下雪了欸。”
    环安指著外面。
    “看。”
    盐粒般的小雪从天而落，一直落在巍峨的城墙上，化作了湿漉漉的圆点，又或者飘进缓缓流动的安江，消失不见，整座城市都被这雪所覆盖。
    周嘉和陈婉欣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装，虽然屋子里面有暖气，但隔著玻璃窗，还是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凉意。
    陈婉欣对环安说。
    “真好看对吧？”
    环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我想去打雪仗、堆雪人。”
    小孩最喜欢下雪了，周嘉以前也喜欢，大学的时候湖面结了冰，大家就去踩那个边上的冰，当然有注意，会小心不掉入水中。
    周嘉晃动著环安。
    “现在还没有办法去打雪仗，要等雪再大一点，鹅毛大雪才行，不过晚上要是雪足够厚的话，说不定可以堆雪人。”
    环安问。
    “到晚上，雪就会变厚吗？”
    周嘉看了一眼窗外。
    “应该可以吧，不过爸爸也不能保证，安安可以期待一下。”
    环安再次点了点头。
    “嗯。”
    她对著玻璃窗呼出一口热气，这种事好像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无师自通，热气遇冷凝结，在玻璃窗上形成了白色的雾，环安伸出手来，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笑脸。
    接著她又从小凳子跳下来，拉著周嘉和陈婉欣的手说。
    “那我要快点去学校，等到放学了，就可以堆雪人了。”
    满怀期望。
    周嘉早上依旧送陈婉欣去医院，这次陪护的人是周爸，陈婉欣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遇到的人都很好，周嘉，周嘉的家里人，自己的孩子。
    周爸在那里帮忙，其实没有什么他能做的，而且他也不像周妈那样，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只是讲一些有关周嘉的事情，从父亲的角度来看，似乎又有些不同。
    而另一边，今天的幼儿园很是热闹。
    因为下了雪，所以孩子们都格外的兴奋。
    环安举手，问小钟老师。
    “小钟老师，为什么，会下雪啊？”
    小钟老师撑著下巴，对於大人来说，直接说温度低，水汽凝华，大家都能明白，但是对於小孩来说，似乎就比较难理解了。
    小钟老师向著孩子们解释。
    “因为冬天很冷，所以老天爷呢，就给地上盖上了大棉被，这样那些小动物就可以在棉被里面过冬了呀。”
    环安歪著脑袋。
    “过冬？”
    小钟老师开始举例。
    “是的，因为有一些动物是要冬眠的，像青蛙啊、鱷鱼还有熊什么的，它们会从冬天开始睡觉，一直睡到春天，这是他们的一种保存能量的方式。”
    小孩子们都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发出“哦”的一声。
    接著又有別的孩子提问。
    “那为什么我们不需要冬眠呀？”
    “是所有的动物都需要冬眠么？”
    小钟老师犯了难，虽然孩子们有好奇心是好事，但现在的乖孩子都过於有好奇心了，在片刻思考后，她又慢慢回答起新的问题来。
    等到放学的时候，周嘉先是去接了环安。
    雪还在继续落下，比起早上更大了一些，在墙上和灌木丛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周嘉看著环安从教室里面扑了出来，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头上戴著一顶毛茸茸的白色帽子，一个圆形的小尾巴摇晃著。
    她扑到了周嘉的怀里面，每次看见自己爸爸来都是跑得飞快。
    “爸爸。”
    使出了头槌，撞著周嘉的膝盖。
    女儿真有活力啊。
    周嘉有时候会生出感嘆，呀，女儿真是能够治癒一切，一天上班的疲劳都缓解了。
    环安指著旁边堆积的雪。
    “爸爸，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周嘉蹲下身来。
    “我们先去把妈妈接了，然后再堆雪人好不好？”
    环安看了看周嘉，又转头看著旁边堆积的乾净的雪。
    “那，那我们，把雪带过去吧，我们把雪带给妈妈看。”
    周嘉说。
    “很冷的，没法带过去。”
    环安用手捧起一堆雪，在短暂的片刻后，表情变化了好几次，兴奋不已，有点冷，冷得瑟瑟发抖。
    她看著周嘉，在那里强撑著。
    完全是个小傻瓜。
    周嘉抹去了环安手上的雪，帮她搓了搓手。
    “这下知道冷了吗？”
    小孩有时候不用大人特意去教，亲自让她体验一下，印象会比较深刻一点。
    环安可怜巴巴，沮丧地低著头。
    “嗯。”
    但是又不能就让孩子这么沮丧下去，周嘉想了想，还是小小满足一下孩子的心愿。
    “爸爸有办法，安安，你去车上等我，我装点雪给妈妈带去。”
    环安於是乖巧地向著自己家的车跑去，坐到了后排，绑好了儿童座椅，周嘉则是拿出车里面的保温杯，將保温杯的水倒乾净，先用雪將温度降下来，然后装了一保温杯的雪，上了车。
    周嘉將保温杯递给了环安。
    “要好好拿著哦。”
    环安用力点头。
    “等到了，我跟著妈妈一起堆雪人。”
    周嘉说。
    “妈妈身体不好，安安不可以带著妈妈一起堆，但是可以做好了给妈妈看。”
    环安乖巧懂事。
    “那，那我就堆一个特別漂亮的给妈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