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到了没有胃口的地步，这一次比起一疗的时候要来得似乎还早一点。
    这还仅仅是一部分反应，晚上的时候，陈婉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睡不著觉。
    失眠了。
    白天的时候脑袋还算清醒，身体难受似乎也能够勉强忍耐，可是到了晚上，闭上眼睛，那种难受在这个时候被放大了，好像有无数只小虫正在啃食自己的身体，就这样要把她一寸一寸地吃得乾乾净净。
    她闭著眼睛，躺在那里，左右轻轻翻了好几下。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失眠，在一疗之后就已经有这样的症状，只是今天更加得明显。
    失眠的时候就会想各种事情，许多过去在眼前不断浮现又消磨，耳朵也在这个时候更加敏锐，听见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脑袋里面有一个快睡觉的指令，可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入睡。
    轻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妈妈，你睡不著吗？”
    是环安。
    环安和周嘉其实都没有睡著，环安已经好几次听见了自己妈咪翻被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担心发问。
    陈婉欣睁开眼睛，向著中间的环安看去。
    “是不是吵到安安睡觉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风，那么的无力。
    环安摇了摇头。
    “没有……”
    环安抓著陈婉欣的手，开始讲话。
    “幼儿园午睡的时候，中午也有许多小朋友，睡不著。”
    似乎是受了小钟老师的影响，环安也管幼儿园的其他同学叫小朋友。
    “然后小钟老师，就哄他们睡觉。”
    环安最近说话似乎也越来越熟练了，断句也逐渐正常，看起来幼儿园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陈婉欣问。
    “小钟老师都是怎么哄睡的呀？”
    说话已经变成了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她整个人都蛮虚弱，但这个时候还是努力回应著环安说的话。
    儘可能的。
    环安张开双臂。
    “就是这样，抱在怀里面。”
    她又收回了手。
    “但是我太小了，所以，要爸爸抱你……”
    环安於是这个时候起身，让了个位置，从周嘉的身上跨了过去，没有一脚踩到老父亲。
    窗帘很厚，屋子里面很暗，周嘉只能看见些陈婉欣的轮廓，不过对於她的一切早已经熟悉，所以即便是黑暗里面，也能想像到陈婉欣的样子。
    陈婉欣在孩子面前，有点不太好意思。
    环安似乎很懂事。
    “我知道，妈妈是害羞了。”
    本来氛围还有些感伤，这下两个人都有点乐了。
    周嘉真的很好奇，环安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是小孩的学习能力其实比他们想的要更高一些？
    环安在黑暗里面，摸索著自己的小枕头。
    “我去，隔壁房间睡。”
    这下换周嘉和陈婉欣有些惊讶了。
    周嘉起身，打开了屋子的灯。
    环安將枕头抓在背后，一副“我已背起行囊，今晚就要远航的”沧桑之感，小小年纪，背负了太多。
    周嘉问。
    “安安你要自己睡吗？”
    环安点了点头。
    “嗯，我三岁了，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妈妈之前说，三岁就要一个人睡了。”
    环安將之前陈婉欣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周嘉其实很高兴孩子能够独立，但又担心，环安会不会太早熟，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这个家庭当中，环安也比他们要更早地，变成小大人。
    周嘉將环安转了过来。
    “安安不会怕黑吗？”
    环安其实是怕黑的，大概是觉得一黑屋子里面就会有各种危险的东西出来，无法名状的怪物，所以老是会跟著他们一起睡。
    尤其是之前看奥特曼，有一集怪物还蛮嚇人的，不是怪兽，而是在窗台外面瞪著的大眼睛，把环安嚇哭了。
    环安僵在那里，很明显刚刚的话都是逞强说的。
    “我要，一个人睡。”
    无法正確的对周嘉的话做出回应了。
    周嘉思考了一下，起身。
    “好，那就试试吧。”
    本来隔壁的房间就是为环安准备的，布置得温馨而舒適，有著星星图案的蓝色棉被，屋子里面的灯是热气球形式的，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摆著各种儿童故事书。
    环安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周嘉蹲下来，又问了一句。
    “一个人睡真的不怕吗？”
    环安看了一眼妈妈。
    “妈妈面对更可怕的事，也没有害怕，所以，我也不害怕。”
    小脸满是坚毅。
    陈婉欣蹲下来，伸手摸著环安的脑袋。
    “安安真厉害。”
    自己的女儿真的很乖巧。
    环安握紧了枕头，机械般转身，然后爬进了被窝里面，自己给自己盖上小被子，小手抓著被子的边缘，嘴里面碎碎念著，好像在说什么东西。
    “我是乖孩子鬼不会抓我……我是乖孩子鬼不会抓我……”
    反覆念著这一句，看起来还是有点害怕。
    周嘉的手放在旁边墙壁的开关上。
    “那我关灯了？”
    环安转过来。
    “爸爸，你不要关……”
    可怜巴巴的，要是关了估计得当场哭出来。
    周嘉觉得孩子一个人睡可能也需要一点適应期，於是只轻轻关上了门。
    两个人回到了被窝里面。
    一片漆黑当中，陈婉欣缩到了周嘉的怀中，像这样靠在他的怀里面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的身体似乎更加纤细轻盈，手放在她肩膀上的时候能够感受到骨头的轮廓，就这样一直滑动到肩胛骨的位置，將她紧紧抱住。
    有时候从年龄上来看，陈婉欣已经变成了大姑娘，可这种时候，她永远是一个需要依靠，需要怀抱，需要安慰的小女孩。
    周嘉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
    “这样会好受一点吗？”
    身体的难受並未消解，但周嘉的怀抱確確实实，让陈婉欣感到更加舒適了些，那些真实存在的东西，环安的话语，周嘉的拥抱，就好像一片漆黑当中的指南针，能够让她找到方向。
    陈婉欣的脑袋靠在周嘉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
    “就是不知道安安能不能睡著。”
    周嘉很是相信环安。
    “一定可以的。”
    陈婉欣点点头。
    “嗯，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其实一个蛮好运的女人。”
    最后这句带著些笑意，真的有些高兴。
    周嘉则是触碰著陈婉欣的脸，没有说什么话。
    陈婉欣勉强睡著了，可之后的一周依旧难熬，陈婉欣吐了好几次，一周后才稍微好了一点。
    再然后去医院做了检查，而大检查的报告很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