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欣摇头。
    “我没有那种想要看看世界的想法啦。”
    周嘉解释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婉欣只是看著周嘉的侧脸，好像想起了周嘉来自己家里面的时候，自己也曾认真地看著他的侧脸，在他的脸上画三角。
    那个时候他还被自己当做学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青春洋溢，那些时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怀念了。
    陈婉欣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摇晃。
    “笨蛋，我这个人呢，就喜欢看看书，养养花，而且到时候你放假我应该在住院，別太担心了，要是去了远门，我的花可怎么办啊，我住院的时候你可得帮我养好，知道怎么养么？”
    周嘉点头。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了，我现在可厉害。”
    陈婉欣“嗯”了一声。
    “那就好。”
    手术的日期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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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嘉看了很多东西，他最近明显憔悴了许多。
    周嘉在书桌前面坐著，面前摆著平板，陈婉欣拿著两个杯子从外边走了过来，他像偷偷看小说的学生一样切换了界面。
    陈婉欣的大腿靠在桌子旁边，牛仔裤绷得很紧，周嘉这个时候就抬起头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別。
    陈婉欣將装热牛奶的杯子放在了桌上，自己手中拿著一杯透明的温水。
    当然，並不是因为什么特別的理由，让周嘉喝牛奶，自己喝白水，只是单纯地想这样。
    陈婉欣算著时间，虽然没那么悲观，但有时候也会去想，没成功怎么办，她又该用什么样的態度去面对生死呢？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它的一部分。
    生离，是朦朧的月日，死別，是憔悴的落花。
    前面那句是挪里面的，后面那句是繁星春水里面的。
    这个时候又全部想起来了。
    平时看书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但是这些话却落在了她的脑袋当中，连著当时的环境都想了起来，光落在书的句子上面，在回忆里面如此温暖。
    突然有些感伤，要是就这么离开，晒太阳的时间就少了些。
    她是个蛮喜欢晒太阳的人，很愜意又很悠閒，光落在脸上的时候，身子都舒展开来，直想在地上打个滚趴著，就像那些街头的三花。
    漂亮的三花躺在小区门口的柏油路的边缘，地面上还有著小石子儿，红色泛锈的三轮车从旁边经过，人们跳著从旁边跑过，三花只是躺在那里，晒著光，鬍鬚都翘得老高了。
    怪可惜的。
    周嘉看著陈婉欣。
    “怎么了？”
    他看著陈婉欣好像在思考，问了这么一句。
    陈婉欣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触摸周嘉的脸。
    没刮鬍子。
    从下巴那里一直摸到侧脸，下巴那里很明显刺刺的，陈婉欣还蛮喜欢这种感觉。
    真的从大男孩变成一个男人了。
    陈婉欣问。
    “你今天怎么没刮鬍子？”
    周嘉这才想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忘了……”
    周嘉平时刮鬍子还蛮勤的，早上出门前都会刮一下，但最近，实在是有点，想不起来。
    陈婉欣打量著周嘉，眉毛一挑。
    “是么？那我来帮你刮吧。”
    陈婉欣放下手中的温水杯子。
    “你的剃鬚刀是不是在外面的桌子上来著？”
    周嘉本想说不用了，但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是的。”
    陈婉欣去客厅里面拿了剃鬚刀，环安正在那里看著电视，看电视的时候很是认真，聚精会神。
    陈婉欣看著女儿的样子，笑了一下，然后又婉婉走进屋里。
    陈婉欣拿著电动剃鬚刀。
    “我看他们电视里面都有那种手动的刮鬍刀，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修一下鬢角？我拿修眉刀给你弄。”
    周嘉摸著自己的脸。
    “我不会用那种，而且感觉没必要，这是什么形象大改造么？”
    陈婉欣晃著电动剃鬚刀。
    “提醒你啊，以后不要忘记刮鬍子。”
    周嘉的心结结实实漏跳了一拍。
    他不该对这句话有过多的联想的，这种像是在说以后却又没有以后的话。
    可偏偏，又像是有著这样的意思。
    陈婉欣启动了剃鬚刀，用手指抬著周嘉的下巴，那样子，是妻子，是老师，也是大姐姐。
    “这个怎么用？”
    周嘉仰著下巴。
    “直接胡乱刮就行了，这个和手动的不一样，是不会刮伤的。”
    陈婉欣於是开始帮著周嘉刮起来，在周嘉的下巴上轻轻挪动。
    陈婉欣认真地为周嘉刮著鬍子，虽然是用的剃鬚刀，但那动作却很轻柔。
    等到刮完以后，陈婉欣又去拿了修眉刀，她让周嘉转了过去，像是理髮师一样慢慢修著周嘉的鬢角。
    以前就想做这些事来著，没有时间，现在有了时间，倒还挺高兴。
    陈婉欣小声说。
    “结果到头来人就是肉组成的啊。”
    陈婉欣也知道胃切除手术要怎么做，把坏掉的部分割掉取出来，一扔，啪嗒啪嗒，让她想起来在菜市场买菜。
    周嘉目光看著前方，余光里面是陈婉欣的脸和手指。
    “不是的……”
    不是的。
    绝对不是这样。
    陈婉欣看著周嘉。
    “什么？”
    周嘉认真说。
    “人是由美食、烦恼、梦想、喜好、脾气、希望还有爱，这些意象词语组成的。”
    绝对不止是由肉组成的，他討厌那种听起来有点厌倦一切的说法。
    陈婉欣的手顿在那里，接著又慢慢为周嘉理起鬢角来。
    “嗯。”
    屋子里面无声，只剩下了修眉刀在鬢角沙沙刮过的声音。
    等到刮完以后，陈婉欣放下了修眉刀，將镜子递给了周嘉。
    “感觉怎么样？”
    周嘉看了看。
    “这还是我吗？怎么帅了这么多？”
    陈婉欣无奈。
    “你就贫吧，哪有那么大变化，你本来就长得帅。”
    周嘉笑著。
    “真的吗？”
    陈婉欣点头。
    “当然是真的啦。”
    周嘉把脸凑了过去。
    “那来亲一个。”
    陈婉欣抱著双手，脸上写著无奈，像是在看幼稚小男生。
    过了一会儿，陈婉欣又放下了手，“吧唧”一口。
    在亲完以后，环安从客厅跑了过来，来找自己爸爸妈妈。
    环安站在门口，像是在捉迷藏，只露出个脑袋来。
    周嘉向著环安问。
    “安安，怎么了？”
    环安像是不好意思，扭捏著问。
    “是不是，该睡觉了？”
    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陈婉欣起身，抱起环安。
    “是的，该睡觉了，该哄安安休息了。”
    於是一家三口躺在床上。
    环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有时候小孩精力过剩。
    “妈妈，我睡不著。”
    陈婉欣想了一下。
    “睡不著？那爸爸妈妈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
    环安点头。
    “好。”
    陈婉欣看著周嘉，起了个调。
    “黑黑的天空低垂……”
    以前唱的歌，这个时候又再次唱了起来，连著过去的时候一起浮现在眼前。
    两个人慢慢的，唱起了这首儿歌。
    这一次，连著后面的歌词也想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