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间安静下来，音乐声响起。
    先是古箏的声音，优雅的前调，配合著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再然后，厚重的，一下又一下的鼓响，暗暗中还有著別的打击乐器的声音，配合在一起，端庄柔和。
    在这样一个庄重的氛围当中，眾人都屏气凝神，看著红色的灯光慢慢从后向前滚动，一盏盏灯点亮又熄灭，海浪般涌动，潮起潮退。
    真厉害，眾人心想。
    光是这个开幕就感觉今天的婚礼好像很不得了。
    周嘉在舞台后听著声音，陈婉欣则是在厅门外面，两个人在不同的位置做著等待。
    周嘉旁边还有著李振涛，李振涛帮兄弟打理著衣服。
    “別紧张，喝点水，你要不要护齿套。”
    他左右横移著，像是一名专业的教练，活跃著此刻的气氛。
    周嘉接过水，再一次润了润嗓子。
    “你当我是去打拳击吗？”
    李振涛竖著大拇指。
    “结婚和打拳击也差不多啊，都是在一个舞台上，两个人，在旁边的人宣言后发生一定的肢体接触，周围的人欢呼，最后在欢呼声中结束。”
    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说著烂话，说得还有理有据的。
    周嘉感觉自己没有紧张到需要用烂话来安抚的程度，心臟很平静，真的很平静好吧。
    倒是李振涛看起来已经有点失去了理智。
    周嘉把水递给了李振涛。
    “你想什么呢，我舞台上站的是司仪，不是裁判，不需要护齿套了，谢谢。”
    李振涛接过了水瓶，又开始翻自己身上的包来。
    “那要不要唇膏啊，要不要再润润唇，这天冷，给哥们你吹得唇裂了，或者你冷不冷，我这里还有暖宝宝。”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暖宝宝，这个时候展示给周嘉看。
    “我对象给我的，库洛米联名款，很可爱的，她就喜欢这种阴暗和地雷的款式，不过效果都是一样的，你要不要贴肚子上？我之前试过，还挺好用的，一会儿还要喝酒，別著凉了。”
    这个人碎碎念著，好像在秀恩爱，又好像在关心周嘉。
    周嘉是明白了，李振涛这会儿其实是在紧张，大脑处於罢工状態，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拍拍李振涛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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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这衣服很厚实很暖和的，回头你也买件试试，暖宝宝你留给你女友吧。”
    李振涛想著自己已经结婚了，哪里还需要试试？
    一切都按照预定进行著，先是摆供献礼，然后才是新人登场。
    司仪的词很多，周嘉听不清晰，只能听个大概，伴郎们也在竖起耳朵听著，一句“君子入华堂”，周嘉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周嘉从幕后踏上了舞台。
    舞台的灯光照著他，他踩在红毯上，彩排的时候已经踩过了，但是却头一回觉得这红毯如此硌脚粘滯，他把脚抬得高了些，避免自己摔倒。
    他走上舞台，站在司仪旁边。
    空气是冷的，气氛是热的，台下乌泱泱一群人，全都將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天花板並不高，因为布置了红色的灯笼，感觉自己奋力一跳似乎就能去摸到。
    他保持著姿势，没有刻意用力，却感觉浑身的肌肉紧绷，两腿並在一起，脸上带著一个温文儒雅的笑容，配合著身上的这套衣服。
    余光里面，似乎看见了不少熟面孔，在自己右手，面对舞台的左手，坐著曾经的同学。
    好像一段时间没变，和以前也没有很大的变化，全都踮著脚，在那里望来望去，周嘉的手自然地收在宽大的袖口里面，露出半截手掌，再次轻轻吸了一口气。
    台下的同学们喊个不停。
    “来了来了，周嘉来了。”
    “哪呢？哪呢？哎哟，挡住了。”
    “我周哥真有点帅吧。”
    司仪的念读还在继续，经过了周嘉的耳朵，好像大声读书的时候，那些声音全都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跑掉，直到周嘉又听见一句“贵人出阁”。
    这个时候脑袋变成了关键词检索的程序。
    字符串输入，落到char的数组里面，哐哐的一大串，if，==，return 1。
    哐哐的，这个时候那个1用力的弹出来，在他的眼睛界面上返回了那个值，周嘉抬起头来，看著前方。
    脑袋里面胡思乱想一大片，现在一大片都被清空了，只留下视网膜上射灯转动的白光。
    门被轻轻推开来，所有人都向著那道门看去，看著那里出现的身影。
    两名姑娘穿著秀禾服，手中拿著人高的大扇，挡著中间的一位姑娘。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哇”的声音，比夏天的蛙鸣还要来得吵闹。
    周嘉却觉得。
    好安静。
    光落在那两柄重叠的扇子上面，形成了一个圆，三名姑娘向著这边纤纤细步地走，一直走到舞台前面的小台上，紧接著，两柄大扇打开来，时间变成了零点五倍速，中间那位姑娘在这个时候展现出她的华彩。
    陈婉欣双手拿著小小的团扇，举在身前，光照得凤冠上的珠宝闪闪发亮，金色的簪子微微晃动，团扇上方露出她那双明亮温柔的眉眼，琥珀色的眸子曾经无数次注视著周嘉，而这一次，依旧如常，更加深情的、温柔地看著他。
    只看著他。
    台下有小小的尖叫声。
    “嗷，嗷，嗷。”
    像是狼嚎。
    “汪，汪，汪。”
    又像是狗叫。
    总之一片接著一片。
    高中同学在这个时候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激动，这种场面也太刺激了些。
    谢雨婷更是，虽说一言不发，但却是像个小学生那样踩著地板已经跳了好几下。
    太美了。
    人美，场景也美。
    她掏出手机开始“咔咔”的拍照，明明不是连拍模式却拍出了连拍的速度。
    张雨彤也是，两手放在眼前，像是遮住眼睛，但是又睁开一条缝，激动地看著，脑袋里面已经有了一千篇的文，就差口水流下来。
    其他的同学也在这个时候脑袋断了线，只是微微张嘴，感觉自己好像在欣赏一场演剧。
    许老师脖子向前伸，努力地瞅，哪里还有老教师的稳重。
    其他老师大多如此，都是感嘆加好奇加细细观看。
    但这些都在两人的世界外。
    周嘉赋诗，陈婉欣却扇。
    她放下团扇，露出那张精致无瑕的脸来，红妆点缀，带著些羞意，秋波流转。
    时间好像在此刻定格。
    牵红绸登华堂，拜三拜之礼，解缨结髮，签婚书，每一个流程两个人都认真地做著，流程有些长，来的人已经饿了，但今天確实无暇在乎自己的肚子。
    接著是父母致辞，最后礼毕。
    两个人站在舞台上，其实是没有接吻这个过程的，和西式的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台下的喊声已经响起来了，四害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拍手，难得的，起了一次正確的哄。
    周嘉和陈婉欣面对面牵著手。
    周嘉看著陈婉欣，没说话，陈婉欣却是缓缓点了点头。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红润的嘴唇同周嘉的唇触碰在一起。
    灯光闪烁，尖叫声一片。
    他和她在世界的注目下亲吻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