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是在半夜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李振涛还在打呼。
    周嘉想著陈婉欣就在隔壁的楼上，她和林雪辉就在一个房间里面，两个人会不会聊天，聊天的內容里面有没有自己，他希望有，但是真有了又担心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如果聊到自己的时候，是讲好话还是坏话。
    他翻了个身，穿起长裤和床边的羽绒服，又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李振涛，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振涛听见门响，鼾声被打断，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周嘉沿著外面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几栋別墅是串联的，从隔壁別墅传来了同事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刚去了温泉回来。
    周嘉一直走到楼下的庭院当中，在庭院里面有著一个小的桌球檯，一张石桌，围著几张石凳。
    周嘉在石桌旁边坐了下来，石凳子有些冷屁股，让他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脑海里面想著他要说什么话。
    周嘉其实也收到过情书，小女生送的，很简短，前面一句“to周嘉”，后面一句“byxx”，中间写著，“虽然你话有点多人有点搞笑但是我喜欢你”。
    听起来不像是表白的，像是来找茬的。
    周嘉也逐渐认清了自己在许多人的人生中是个搞笑役，本来以为自己是个正经人，结果连著收到的情书上面都写著“哈哈”两字，大大的笑脸，张著嘴露出牙齿上上下下晃动。
    这什么认知差异，明明自己一点也不搞笑好么？
    结果这样想著，一封能当做参考的情书都没有。
    他胡思乱想的间隙，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有时候认识一个人多了，连著那人的脚步声都能烙印在脑袋当中，还有那人身上的香气。
    周嘉还没回头，就感觉到一双手抚了上来，盖住了他的眼睛，伴隨著一道假装稍显低沉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周嘉满脑子是那个搞笑动画，毒古ge，wuli信赖啊母鸡级，祈祷nia。
    周嘉自然是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陈婉欣没睡，睡不著，心绪很多，也有可能放假睡眠时间不规律，白天睡了，晚上就不怎么睡得著了。
    陈婉欣半夜醒来，林雪辉睡得很香，大大咧咧的，四肢加上脑袋朝著五个方向展开，说著梦话，內容基本都与吃的有关。
    陈婉欣於是便走到阳台上，撑著阳台吹著凉风，最近的温度稍微回暖了些，夜晚有些冷，但没到刺骨的地步，刚好能让脑袋清醒下来。
    陈婉欣却没想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院子里面走，光是那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谁了。
    周嘉隨意说了一个办公室同事的名字。
    “是艾玛。”
    陈婉欣沉声说。
    “错了，你这个笨……东西。”
    习惯性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周嘉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是莉丽丝，你怎么还没睡啊？”
    陈婉欣气得牙痒痒，这都是哪来的什么名？你们办公室还有人叫莉丽丝的？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周嘉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陈老师啊，陈老师，你怎么来了？”
    身后没说话。
    陈婉欣轻轻咬了嘴唇，在周嘉背后盯著他。
    她感受到了一只手轻轻放了上来，温柔地抓著她的手，带著她的手往下放，停在空中后，似乎顿了一秒才慢慢鬆开。
    陈婉欣的心有些乱，她嘆了一口气，在周嘉对面坐了下来。
    陈婉欣坐在冰冷的石凳子上，翘著二郎腿，转过来看著周嘉，脸上写著“不满”。
    “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估计是早就知道了，居然还抓我的手，绝对是故意的……
    陈婉欣脸上装作漫不经心，心里却是有些乱了。
    过分……
    陈婉欣这样想著，越发觉得周嘉这小子心里好像精明著，一天天蔫坏。
    但是她的眼神又变得温柔了些，毕竟周嘉抓得並不用力，也没乱来，就是轻轻地將她的手放下。
    周嘉说。
    “刚刚陈老师凶我的时候知道的，毕竟陈老师一直都是这样凶我的，那种威压之气释放出来，想不知道都有点困难啊。”
    周嘉说著胡话。
    陈婉欣想著自己哪里凶过他了，还给他委屈上了。
    “我很凶吗？”
    周嘉摇头。
    “对不起老师，说漏嘴了。”
    陈婉欣发现周嘉的每一个用词都是在气他，说了两句就忍不住想伸出手来掐他的脸。
    “好哇，你这个傢伙，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陈婉欣起身，站到周嘉面前，捏住了周嘉的脸，並不用力地向著两边扯。
    “我哪里凶了？”
    周嘉的眼神停留在陈婉欣的手上。
    “老师你现在做的事就很……”
    陈婉欣沉默片刻，收回手来，轻咳一声。
    “没有，你老师明明很温柔的，这都是被你激的。”
    周嘉想著难道这能算他的错吗？
    不过被老师捏脸似乎也蛮开心的。
    陈婉欣收回了手，坐了回去，再次呼出一口气，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关心起来。
    “怎么了，失眠了？”
    周嘉说。
    “半夜醒了，睡不著，所以下来坐坐，老师也睡不著吗？”
    周嘉这时候总能想起“怀民亦未寢”来，怀民迷茫地抬头，老登，怎么个事啊？
    陈婉欣点头。
    “白天睡太多了，所以睡不著。”
    周嘉想著也是，问。
    “老师过生想要什么礼物？”
    陈婉欣这才想起来自己生日快到了，不对，也没那么快，等等，这就意味著自己马上要二十八岁了啊，好心碎。
    “想要能够重返年轻的办法。”
    陈婉欣不假思索。
    周嘉笑了笑。
    “我这就去研製时光机，不过老师没必要老是担心年龄的事情。”
    陈婉欣摇头。
    “你不懂啦，二十五岁以前，总觉得年龄慢慢增长，自己是在长大，但是从二十五岁以后，增长年龄，却觉得自己是在变老。”
    终究是有些冷了，坐在外面许久，陈婉欣左手抓著右手轻轻搓了一下。
    周嘉坐到了陈婉欣的旁边。
    “不是的，不能这么想，老师你太过年龄焦虑了。”
    “那该怎么想？”
    “毕竟往后的每一天，说不定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不能认为到达某一个时间就在走下坡路了，而是一直在前进。”
    周嘉这样说著，陈婉欣疑惑歪头。
    “是这样吗？”
    周嘉说。
    “是啊，是啊，老师冷吗？”
    陈婉欣点了点头。
    “有点……”
    周嘉伸出自己的手来，这次不是围巾，也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的手，从两边贴著陈婉欣的手，將她的手包裹起来。
    “老师，学生的手很暖和，帮老师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