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敲著手机问。
    “怎么一起跨年？老师我可不会瞬间移动啊，也没有传送门啊。”
    哆啦a梦，救救我。
    都这么久了，人类怎么还没有发明四次元口袋、超级机器猫还有传送门啊？
    周嘉想著明明十七世纪就有星际旅行的科幻小说了，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这一切看起来依旧遥遥无期，可怎么办？
    但当前不是建设人类未来的时候，周嘉更担心眼前人。
    陈婉欣也回了乡下过年，虽然每次回乡下免不了被催，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啊，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吧。
    陈婉欣都想说好啊，明天我就带回来，这时候脑袋里面就飘过一个人影。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说这样的话。
    如果因为寂寞或者周围人催促的话语，却不真诚地寻求了暂时的温暖，那样的事情是不对的。
    人都有觉得孤独的时候，都有想著，啊，要是能够被谁紧紧抱在怀里面，一定会很棒的，可是轻率行事，最后伤害的既是自己，也是对方。
    还是说，她真的是上了年纪了呢？
    她有时候也会担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已经过时了，毕竟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年轻人的思想观念变得很快。
    三年一代，事实上几乎一年一代，只是隔著短短的十二个月，有些思想的差异便如天堑鸿沟，这样想来，五年还真是一个很长的数字。
    陈婉欣在眾人聊天吃瓜子的间隙，终於找到了一个遛出来的机会。
    手机屏幕上写著十一点四十，离著过年还剩下二十分钟，远处几束烟升起，陈婉欣看著屏幕，想著周嘉这会儿在做什么。
    周嘉將小侄子丟给了自己的表哥，让他自己去照顾，说是上厕所，然后溜到了旁边树林的小道当中。
    陈婉欣看著周嘉发来的消息，每次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笨学生。”
    她正蹲在一个小台阶上，脸埋著膝盖，哪怕是这样，陈婉欣的样子都显出一股温婉气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气质融入了身体里面，陈婉欣举手投足间，不管做什么都显出一种江南姑娘的娟柔来。
    有的人举手投足间就显得猥琐下流而贱格，当然不是在说李振涛。
    有的人干啥都感觉懵懵的，在状况外，呆呆张嘴目光清澈等待投喂，自然也不是在说林雪辉。
    陈婉欣最近打字的速度快了不少。
    “嗯，当然不是说那个一起过了。”
    周嘉疑惑。
    “那是？”
    陈婉欣顿了一下，想了想说。
    “以前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和几个舍友见不著面，我们就会一起打电话过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忙了，所以再没做这种事。”
    周嘉完全能读懂陈婉欣的话，陈老师是比较含蓄的，她想要的时候往往不会直说，而是用另外的方式来围绕著这件事来讲。
    “那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打电话呢，老师有空吗？”
    陈婉欣的脸在夜色下浮现一片不易察觉的暗红。
    “有的，你老师是閒人嘛，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周嘉说。
    “有的，当然有的，那我这就给老师打电话？”
    陈婉欣发了一个字。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更像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周嘉拨通了电话，陈婉欣迅速地接过，周嘉的声音传来。
    “老师晚上好，能听见吗？”
    陈婉欣“嗯”了一声。
    “能听见，回老家的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还好，老师新年有什么愿望？”
    “嗯，工作顺利之类的？好像没什么特別的愿望，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吗？”
    “发大財？一夜变成富人？”
    “去买彩票说不定能够实现呢？没有更实际点的吗？”
    “那，找个对象？”
    周嘉的话说出口，陈婉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一下，脑袋埋在膝盖上，更低了些。
    “挺好的，你到这个年纪了，也该找个对象了，那天秋游的时候討论过，但总觉得你说的含糊，你希望你的对象是什么样的？”
    周嘉的喉咙乾乾的，本来隨口一说，真的问到时又难以描述，他看著眼前的树影重重堆叠在一起，乡下的天空上星星漫布连成一片银河。
    “啊，要是用特点来形容的话会感觉怪怪的。”
    陈婉欣没理解。
    “什么意思？”
    周嘉解释起来。
    “虽然之前秋游的时候说了个大概，但那是不对的。”
    周嘉的语速稍快，这种时候往往比起平时来得更加紧张。
    “假如我用温柔、性格好什么的来形容我想要找的对象，有一天我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人，更像是把那个人往我设定的条框里面塞罢了，但实际上並不是这样的，我想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是和这些无关的，不应该用词语来限定那个人。”
    “她可以是温柔的，但並不意味著她要一直维持著这样的形象，她可能会因为事情不顺而发小脾气，也会像是一个热情过头的小孩在半夜突然讲要去吃海底捞这样的话来，她应该是她，而不是词语的构成。”
    陈婉欣的耳朵贴著手机，冰凉的手机传来温暖的话语，她將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悄声说。
    “原来是这样，真好。”
    她確实觉得很好，周嘉在这种时候正经的地方，以及会说话的地方，確实贫嘴还是有好处的，在该说的时候总归是能说很多。
    要是什么都不说，当哑巴那可就完蛋了。
    周嘉又问了一句。
    “那老师呢？”
    陈婉欣想了想。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说点什么词语来限制不是显得我很不懂感情吗？”
    周嘉心中吐槽，老师您真的懂么？
    但他还是说著。
    “那真是太好了。”
    陈婉欣听出了他的敷衍，轻轻哼了一声。
    “好好好，確实好。”
    两人又开始瞎聊，聊天说地，等到十一点五十九的时候，陈婉欣看著手机，稍微等待了一下，对著电话那头说。
    “新年快乐。”
    祝福伴隨著万千烟火，夜色下的天空一片璀璨。
    周嘉同样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他的祝福声音几乎要被淹没，但陈婉欣还是听见了，露出一个笑容。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单独和某个谁打电话过年呢，这种感觉，似乎也蛮不错。
    等到一切安静了些，陈婉欣顿了一下讲。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周嘉紧张得手指抓著衣服边角。
    “问吧，老师你问什么我都回答，包括李振涛的恶习，林雪辉平时吃什么，无所不知。”
    陈婉欣笑了笑，谁要问这个了？
    她缓缓张口，呼出的热气在夜色下变成白雾消散。
    “老师……有让你感到温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