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右手往墙上一拍,以一种黑衣人般的冷峻打开了墙上的灯,双手叉腰如包租婆般瞪著自己家的女儿。
陈婉欣本来就处於一个心里面半有鬼正说服自己的状態,被这一嚇魂都没了,转过来高声喊。
“妈!!!”
一声喊,楼道里面的声控灯从下到上都亮了。
陈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哎呀妈呀,街坊邻居都睡了,回头人告我扰民呢,你妈四十九快五十了,可不想在这个年龄身败名裂。”
陈婉欣小声嘟囔。
“谁让你进门不敲门,都说了多少次了,进门敲门,就是不听。”
陈妈“嘿”了一声。
“这是我家,我想敲门就敲,不想敲门就不敲。”
陈婉欣终於是摸回了自己的手机。
“那我明儿就搬出去,出去住一段时间你又要说,呀,宝贝女儿快回来,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陈妈挥手。
“去去去,真不害臊,一大把年纪了,你那些学生看到你这样子可得嚇著。”
陈婉欣说。
“他们看不著……”
陈婉欣看著手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鬼知道什么时候轻视频通话打开了,她现在把手机捧在大腿上,正和周嘉那张脸面面相覷。
周嘉咧著嘴齜著整齐的大牙,露出一个猫和老鼠里面的假老练般尷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陈婉欣感觉天塌了,天就像玻璃似的哗啦啦全碎了。
周嘉在一分钟前,看到陈婉欣的“正在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虽然他觉得很疑惑,但想著老师作为上个世纪……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有点太没礼貌了。
老师作为公元两千年之前……
老师作为和自己稍稍有点年龄差距的人,可能保持著老一辈的交流方式,有著打字太麻烦,不如打电话,既然都打电话了,为什么不开一个视频——这样的想法。
所以周嘉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接了,接起来就是一片黑,和陈老师强而有力的尖叫声,穿透了他戴著耳机的耳膜。
然后屏幕一阵晃动,对上了老师的脸。
这个角度,就好像躺在老师的腿上,和老师对视一般。
镜头下的陈老师也依旧漂亮动人,只是很明显脸上带著手足无措的慌乱,而且老师没戴眼镜,多了一分凌乱美人的潦草美。
但陈婉欣可不这么想了。
她默默合上了手机,翻转了一下,盖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看著自己老妈,脸上写满了绝望悲愴,眼睛里面黯淡无光,颤巍巍地用手指著门,示意自己老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陈妈理不清状况,丟下一句。
“洗了澡再睡觉,別跟你爸学。”
她说完就出去了,当然的,带了门,但又像往常一样只带了一点点,留下一条缝隙。
陈婉欣在床上爬了过去,伸长了手,关上了门。
陈婉欣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床上,背靠著床板,怀里抱著枕头,拿起了手机,周嘉依旧在那里,对著镜头露出那个尷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跟定格了似的。
陈婉欣右手抓著发梢在那里转来转去,小声开口。
“你刚刚,都听见了?”
周嘉摇头。
陈婉欣鬆了一口气。
周嘉说。
“我聋了。”
他指了指自己戴著的耳机。
陈婉欣在心中喊,这分明就是被听到了嘛!!!
陈婉欣脚趾扣著床单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愧疚,小声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刚刚那是意外,你陈老师平常都不是这样的。”
你陈老师平时都端庄稳重你是知道的……
这样解释真的会有人信吗?!
陈婉欣感觉自己脸面皆失,一张脸连著耳朵都是烫的。
她关心著周嘉问。
“你的耳朵还好吧?”
周嘉揉了揉耳朵。
“老实说,有点疼。”
陈婉欣慌了。
“啊,那怎么办啊,听说这种可能会对耳朵有损害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老师给你报销。”
周嘉发现陈婉欣比自己想的还要紧张。
周嘉“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
“老师,听说小声说话对耳朵很好的,就像按摩一样的,有治疗效果。”
陈婉欣想著那算什么,还有这种土方?怎么感觉自己学生在骗她,但是陈婉欣毕竟心里有愧,所以还是试著照做了。
她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有线耳机,插在了type-c接口上,到底谁把3.5mm耳机孔刪掉的?
陈婉欣嘟噥了一句,真不方便。
她把麦放在了嘴边,换上了更加轻柔的语气,小声问。
“这样吗?能听见吗?声音怎么样?”
周嘉听著耳机里面传来的温柔音声,强忍著不让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真的就像是陈老师在自己耳边轻轻吐气似的说话,耳朵和心都痒痒的,救命,老师也太可爱了吧……
周嘉忍不住这么想。
周嘉控制著脸部的肌肉儘量使他们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讚嘆了一句。
“是的,就是这样,老师的声音超级好听的,我被治癒了。”
陈婉欣的音色很温柔,完全就是邻家的大姐姐,也不会故作深沉,说话的时候如春风拂面,温柔地按压著耳朵。
陈婉欣听著周嘉的夸讚,有一点开心,但觉得这小子也不是诚心实意的,只是嘴上的,便又嗔怨地说了句。
“什么好听?老师这声音你听了不害怕吗?不应该有心理阴影吗?”
她还是小声的说话,努力压低著自己的声音,这样一来好像回到了学生时期,坐在教室后排的两个学生怕被老师发现偷偷摸摸地交流,有一种无形的刺激感。
周嘉也把麦拉近了点,同样压低了声音。
“怎么会,老师的声音怎么听都听不腻,还会害怕?堪比回復药水一样的,要是受了重伤,听一听老师的声音就彻底好了。”
周嘉声音低沉,颇有磁性。
他其实皮相本就不错,好好收拾打扮一下也能拉出去充当门面,只是平时总是没个正形,站没站姿,坐没坐相,一张嘴好似租来的,不说两句就浪费了,跟谐星似的。
可这种时候,他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有吸引力了。
陈婉欣则是轻轻笑了起来。
“那算什么,真是的,你就知道说些话哄老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