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下马威？下给谁？
    配件厂。
    厂长办公室。
    鲍大兴灌了一大口浓茶，压下心头的怒火，但那股憋屈劲却挥之不去。
    汪立兴和牟光復这两个废物彻底指望不上了，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当初放走金建贤是多么大的损失。
    他烦躁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號码。
    “喂，老张啊，我鲍大兴，跟你打听个事儿，轧钢厂技术科那个金建贤，现在在那边...具体干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略带诧异的声音：“哟，老鲍？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金技术员啊，那可真是。”
    “嘖嘖，在轧钢厂技术科可是个厉害人物了！他技术老硬了，解决了不少老大难问题，听说他现在下车间取经去了，怎么？后悔了？”
    鲍大兴被噎得够呛，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取经”二字，若是说的是下车间，他还以为金建贤得罪什么人。
    但用上取经二字，那就说明金建贤在为升任工程师做准备。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撑著面子。
    “咳...我后悔什么？就是...就是关心一下以前的同志嘛！看来他在那边適应得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是如鱼得水！人家现在可风光了，老鲍啊，不是我说，当初你们厂怎么就把这么个人才给放跑了？眼光有点那啥啊...”
    对方的话像小刀子一样扎在鲍大兴心上。
    鲍大兴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匆匆掛了电话，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想起金建贤在厂里时，虽然话不多，但技术扎实，干活细致，交给他的任务总能保质保量完成。
    当时怎么就听了汪立兴和牟光復那两个小人的挑唆，觉得金建贤“性格孤僻”、“不合群”、“技术也就那样”呢？
    现在想想，那俩人除了会溜须拍马、背后嚼舌根，还有什么真本事？
    “猪油蒙了心！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但隨即一种强烈的嫉妒和不甘涌上心头。
    凭什么金建贤离开他配件厂反而混得风生水起？这让他鲍大兴的脸往哪搁？
    尤其是想到自己厂里现状，別说技术骨干了，就是技术员都青黄不接。
    汪牟二人又烂泥扶不上墙，年底各厂技术交流会上，他配件厂拿什么跟人家比？
    难道就靠这两个考试被嚇得差点尿裤子的废物？
    “不行！”
    鲍大兴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阴鷙。
    “想这么得意下去？想得美！”
    不能让金建贤这么逍遥！得给他找点麻烦！
    可怎么找呢？直接衝突肯定不行。
    那是下下策。
    他鲍大兴好歹是个厂长，不能失了体面。
    他眼珠转了转，一个阴损的主意在脑中成型。
    “技术难题！对，你轧钢厂不是技术强吗？你金建贤不是能干吗？”
    “好！我就找个你们绝对啃不动的硬骨头，让你们在眾目睽睽之下栽个大跟头！”
    他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金建贤在机器前束手无策、焦头烂额的样子。
    当即，鲍大兴將工程师杨工、一眾技术员（除了汪、某二人）、车间主任都叫来，让他们找出疑难杂症出来。
    轧钢厂。
    凌工拿著李开朗復刻好的图纸回了自己小办公室研究去了。
    金建贤下车间取经学习去。
    李开朗现在还没想好是接著去修机器，还是跟金建贤一样下车间取经学习。
    要属最轻鬆的，莫过於小赵三人，终於是考完试了，终於能卸担子了。
    几人就这么无所事事待著。
    忽然，厂办的一个办事员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著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王主任正出来接水，看到办事员急匆匆的样：“有什么事吗？”
    “王主任，第三配件厂那边刚送过来的，说是有一台进口老设备出了大问题，他们解决不了，想请我们厂技术科支援一下。”
    他把文件袋交给王主任。
    “配件厂？”李开朗微微皱眉，小赵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王主任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详细的故障报告，还有一沓图纸。
    只看了几眼故障描述：加工过程中，z轴定位精度发生无规律漂移，无法重复定位....
    光看这描述本身就透著一股棘手劲儿。
    再翻看图纸，是台结构极其复杂、集成度极高的专用铣床。
    “嚯，这玩意儿，够老的啊！”王主任喃喃道，“这可是个老古董了，配件厂是从哪个古董堆里刨出来的？还挺棘手的。”
    “是吗？”
    一听到棘手，不仅李开朗，就是张工几人都过来瞧一瞧。
    张工瞧了两眼平静地说：“这问题听起来就很麻烦，各种问题也不少，还真挺麻烦的。”
    黄进一听两人都这么说，不满地嚷嚷：“他们自己搞不定就扔给我们，当我们这儿是垃圾回收站啊？”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昨天出了丑，今天就想给我们下马威，想让我们出丑！”小赵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凌工也出来看看。
    王主任將文件给他，凌工看了看：“鲍大兴这老小子，没安好心啊。”
    “这活，接不接都烫手，接了，修不好，我们丟脸。修好了，显得我们理所当然该给他们擦屁股。不过...
    ”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开朗，“这倒也是个机会，这种级別的疑难杂症，真要能啃下来，对你们是绝好的锻链，能学到不少硬东西。”
    “在咱们厂，这种老古董级別的复杂问题，也不多见，而且对你们將来晋升工程师也算有点好处。”
    这话一说，张工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
    他虽然资歷老，经验丰富，但受限於能力，晋升国家认可的正牌工程师希望渺茫。
    但如果能多积累一些解决重大问题的实绩，提升在厂里的技术威望，评上厂內认可的“工程师”职称，待遇和地位也能提高不少。
    “对了，”凌工像是想起什么，“小金呢？他原来不就是配件厂的吗？这台机器他熟不熟？”
    “金哥下车间去了！”小赵立刻应道。
    “赶紧去叫他回来！”凌工吩咐。
    不一会，金建贤满头大汗的回来。
    王主任把文件递给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金建贤看著文件：“原来是这台机器啊，我在配件厂的时候修过几次。
    “”
    “哦？具体情况怎么样？”凌工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这可是关键信息！
    金建贤放下文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日常小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机器年纪太大了，服役年头太久......”
    “大毛病没有，就是小毛病不断......积累起来就显得问题很严重，之前他们折腾半天没弄好，是因为没找著真正的病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关键信息。
    “而且，有些关键的调整参数和应急处理办法，我以前就没完全写在维修记录上。”
    这话里的潜台词，在场的老油条们瞬间就听明白了：金建贤在配件厂时留了一手！核心技术诀窍没完全交出来！
    鲍大兴想用这台机器来刁难金建贤，简直是班门弄斧，自己撞枪口上了！
    凌工和王主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和释然。
    张工也鬆了口气。
    好！好！”凌工抚掌大笑，心中大定。
    “既然问题不大，小金你又有把握，那这活儿我们接了！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
    “正好，小金你熟，你来负责维修，至於你们几个.
    ”
    凌工看向李开朗和小赵三人，这三人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乾脆让他们几个出去走走。
    “你们几个就跟著小金一起去吧，去別的厂多看看，见识见识，总是待在办公室里也无聊。”
    “嘿嘿~”小赵三人喜出望外，挠著头傻笑。
    能出去“放风”，还是去看金建贤“打脸”配件厂，这差事太美了！小心思被看穿也不尷尬了。
    “不过，”凌工话锋又一转，带著一丝老谋深算。“就你们几个小年轻去，显得咱们轧钢厂不够重视。”
    “而且，配件厂那边派了个工程师”对接，咱们这边也得有个能压得住台面的。”
    他看向张工，“老张，辛苦你跑一趟？你经验丰富，去坐镇一下，主要是应付一下配件厂的领导，技术上的事，交给小金全权负责。”
    “有你在场，鲍大兴和他手下那个工程师”也不敢太放肆，不敢在流程上耍什么招。”
    张工明白凌工的意思。
    这是让他去当“定海神针”，利用他资深技术员的身份在“外交”层面形成对等甚至压制，確保技术团队能安心工作。
    有他出马，那位工程师”可不敢胡来，哪怕是鲍大兴亦是如此。
    “没问题，我跟他们走一趟，技术问题我不插手，就给小金他们压压阵脚。”
    凌工看向小赵三人：“你们三个给小金打下手，这次跟著去试去长长见识！
    別给我掉链子，更別被某些人的小算盘影响了心態！”
    “是！凌工！”小赵三人应道。
    “成！那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安排行程，你们自己商量。”
    凌工一锤定音，转身回了办公室。
    王主任倒了茶水也紧接著离开。
    张工看向金建贤和李开朗：“小金，技术上的事就全靠你了，我呢，就负责跟配件厂那位工程师打哈哈，还有应付鲍厂长，你们专心解决问题就行。”
    “张工放心，这台机器的问题我心里有数，有把握解决。”金建贤再次肯定地答覆，语气沉稳依旧。
    再次听到金建贤如此篤定的话，小赵、黄进、刘明三人简直心怒放。
    这哪是去干苦力啊，这分明是去“砸场子”啊！黄进兴奋地搓著手：“太好了！他们肯定以为能把咱们难住！到时候金哥三下五除二搞定，看他们那脸往哪搁！”
    “没错！”小赵压低声音，带著一丝坏笑，“最好能遇到汪立兴和牟光復那两个傢伙！”
    “当著他们厂长和全车间的面，把机器修好！想想那场面就解气！”
    张工看著三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又觉得年轻气盛也挺好。
    他转头对一直等在旁边的厂办办事员说：“麻烦你现在就回电第三配件厂，告诉他们，我们一小时后准时到！”
    “好的张工，我马上去回电！”办事员立刻转身去打电话。
    第三配件厂。
    鲍大兴接到轧钢厂的回电，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咧。
    尤其是听到“金建贤会来”，他感觉心头的憋闷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將看到对手出丑的亢奋。
    “好！好！让他们来！一个小时后是吧？”鲍大兴放下电话，脸上浮起阴冷的笑意。
    他立刻叫来厂办主任老马：“老马，轧钢厂那边来人了，一个小时后到。”
    老马是个人精，一看鲍大兴这表情就知道厂长没安好心：“厂长，那接待上怎么安排？按惯例，兄弟厂来人，午饭得准备吧？”
    “午饭？”鲍大兴嗤笑一声，摆摆手，“准备什么午饭？他们是来干活的！
    修机器！这故障多复杂你不知道？”
    “一时半会儿能弄完？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饿一顿怎么了？显得咱们求著他们似的？这叫专注工作！懂吗？”
    他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连顿午饭都不给，让对方又累又饿，看他们还怎么保持状態。
    “可是...这...传出去会不会...”老马有些犹豫，觉得这有点太过了。
    “没什么可是！按我说的办！”鲍大兴一瞪眼。
    “你让一车间王主任在门口迎一下就行，我就不出面了，等他们折腾够了，修不好灰头土脸的时候，我再出面。”
    他想像著那个场面，心里一阵舒坦。
    一个小时刚过，两辆军绿色的老式吉普车带著一路烟尘，稳稳地停在了第三配件厂的大门口。
    打头那辆吉普车的驾驶座上，坐著的正是李开朗，是他主动请缨开车。
    头一次驾驶吉普车，感觉还是有些新奇，之前他都是开卡车。
    但要属最新奇的，莫过於小赵三人，哪怕是金建贤也有些激动。
    以往这车都是领导才能坐的，要不是他们这次出去的人多，都不一定能坐上。
    “我也是厉害了，竟然坐上了吉普车，以后出门都能吹嘘了。”
    “是啊，还是李哥给咱们开的车，这辈子值了。”
    “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玄乎，不就是坐车吗？等以后你们出息了，想坐几次坐几次。”李开朗摆摆手。
    几人没兴奇过久，就到了地方。
    鲍大兴和工程师杨工，两人站在厂长办公室的窗台看著轧钢厂一行人。
    配件厂门口，厂办主任老马带著一车间王主任、几名技术员就这么等著，毫无过去的意思。
    但紧接著，从车上下来金建贤、小赵等人。
    后面那辆车，还下来了张工、2名轧钢厂厂办的正式办事员，其中一人还夹著公文包，显得非常正式。
    毕竟这是两个工厂之间的正式技术协作援助，会涉及一些问题，厂办派人记录和协调是正规流程。
    “不好！”
    看著竟然有厂办人员，不仅仅是老马等人心中咯噔一声，就连远坐钓鱼台的鲍大兴和杨工都坐不住，立马撒腿跑下来迎接。
    厂办的人都来了，这就不是他们想的小打小闹”一下子就把这事上升了一个高度。
    鲍大兴知道轧钢厂知道金建贤是他们配件厂出来的人，就单独派他来，或者派几个小辈过来。
    如果是这，他还敢拿捏一下，但没想到轧钢厂竟然如此兴师动眾，派这么多人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